叶猫

雨季的火烈鸟



    模糊的图像渐渐稳了下来。他费尽地睁开眼皮,远端的彩云从两座雪山中间探出头来,让他联想起少女的双峰夹着的体香。体香也应是有形体的,他无数次想。他想着,自然地把朦胧的心绪映射出来,凝成日月星辰那般邈远但不至于虚无缥缈的景色。他稍稍兴奋,随即漠然了。

雪上顶的积雪像烂漫的花儿般溢散开来,把缠在半山腰的云打碎,预示着被五马分尸的纯洁。于是天空便哭嚎了起来。“多么干净的雨!”他感叹道。在他的回忆里,雨却是灰白色的幕景,像是躲在透明雨衣里向外看那般。先前,渔人偶入桃花源后即产生了那般自私的欲求。他并非没有追求心理满足的欲望,但这欲望总被一些什么压制着,迫使他只能敬畏地凝望,以自身的不变迎接雨季的千变万化。

很快,融雪形成的水流倾泻而下,汇聚成一条条小溪。的确是小溪啊,他笑了笑。他听不见多大的声响,也看不见巨浪滚滚而下,只能勉强看到一条白带在爬行。此刻,他不足一只蚂蚁——战战兢兢地竖在小丘顶部,看着他眼中的白带爬过。小丘顶部到小溪的距离几倍于它与月亮的形成的高度差,若是小溪鼓鼓气,站起来,它或许能成为通往月球的管道,光宗耀祖一番,让它雪山顶上的先辈咧嘴大笑。

日落,小溪汇成河流,河流再交织,蔓延,成为一个庞大的湖。水流缓缓漫上来山腰,似披着薄纱的少女与她的情人缠绵。这少女欲做拥抱,抬臂,轻纱拂起一片暮光扫入云中,收臂,把那云儿连同日光一并甩入暗流之中。

黑夜来了。岩石渐渐冷了下来,他选择了一块较大些的,侧卧下来。四周并非全黑的一片,而是有所隐藏的,干燥晦涩的黑,躲在草木重叠的部分下方,似乎有一千万只黑豹将要倾泻而出。他不由得背部冒出冷汗,手心变得黏糊糊的,摸摸身子底下的石头,一顿冷感瞬间爬上手心。亘古的岩石头似乎将他的灵魂附着在岩壁上,安稳的,不长青苔的灵魂。

他将头皮紧紧贴在那上面,眼珠子不由得对的那满天的星辰。每个星辰都是一场电影,有着喜剧的开头,勾上一笔浓浓的墨,没有收尾,朦胧的留白引出续集。上面是他所有的彷徨,犹豫的选择。星光因为内敛的个性而黯淡,星光因为不存在的勇气而渺小,星光因为薄弱的意志而漂浮。夜更暗了,像一块遮羞布笼罩着星星点点。

他的身体微微放热,同时思绪开始模糊了起来

...

睁眼,一束白光刺向大脑皮层,几秒后他才勉强缓过神来。只见远端的彩云从两座雪山中间探出头来。

他朝朝暮暮的形体出现了,是使他满意的少女模样。这少女不同于他见过的所有少女,从表层的装扮就可见一斑:没有潮牌,也没有所谓“非潮牌”的派别的装饰,总之无法判断属于哪一个阶层。进而他推理而出:她一定是那个来凡间转悠的天使。

这少女的形体愈来愈近,似乎他可以触碰到她的鼻息了,定睛一看,她却还只有雪山的一半高。他急求着与他亲近,哪怕只有片刻,哪怕这种场景已经在梦里反复出现。在梦里,她以各种脸面出现,基于现实社交的认知的图像构造,但他从未认错过。此刻,他也丝毫不用加以确认她的身份,也不怀疑她的由来及诉求。他心里清楚,当他介于“自我”与“他我”的矛盾中央时,当他陷入由唯一的善与被认同的,变换的恶组成思维困境中时,她总会从背后抱住她。一个超现实的,代表他内心意志底线的人。

少女走近了,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。20米,10米,5米,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,他飞速旋转的眼球也停了下来。

...

山顶积雪冲下来后,弥漫在空间里的草气降到了冰点。他没有看到对方的鼻息投影到冰面的像,同时也发觉自己的鼻息触碰嘴唇时并没有使其湿润。

...

两人的肉体在一微秒内同时死亡,同一时刻,灵魂以超脱于物质的形式存在于空间当中。

“人类存在终极目的是什么?”

“轮回”

“那我存在的目的类同?”

“从目前上看,是”

“这么说,人类有其宿命,我也有其宿命,这一切都是不必改变的。若我改变,却改变不了,由其它个体组成的无穷无尽的变量,而这些变量则无时无刻在改变着我。终究,我还是涛涛大河的一滴水,改变航线的仪器设定了自动校正,而河流终将奔向大海。”

“不然。你今虽懦弱又无知,但却不至于不可救药。不是指你拥有上天选中的神力那般运气事,相反,作为人这一整体的组成部分,你普遍地拥有其特性,像维吉尔,但丁,或是尼采,歌德,也如鲁迅,像任何其他人一样。这便是作为人的心。历史的进程总是由善用者改变的,即需要天赋,也需要的锻炼。你有意识的寻找它,不愿意让它随岁月的推移被愚钝者窃取,所以我才会出现,不是吗?”

“我该如何做?”

“我只能告诉你要多想。不,永远别有一刻不想。”


...


过去他曾多次卧倒在故乡的小溪旁仰望星空,每当他发觉其为不可理解的混沌体时,便扭过头去,但这一次他没有。安稳的石头给他殿后。他直勾勾地盯着那片若有若无的微光,脑中迸溅出烁烁的火花,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所有黑暗。渐渐的,星星闪烁了起来,起初是一两颗,后来竟小组性的闪了起来,然后是一大片......他并不觉得刺眼,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,把他从这黑暗里抽离出来,放到一片温暖的草原当中。那里有温柔的小草抚着他进入梦乡。

这是世界良知的觉醒一夜。

几段时间过后,太阳从山脚爬上来。先前沉入水中的,镶着霞光的彩云也爬了上来,形成悬浮在湖面上空的雾气。雾气中,一座小屿若隐若现。小屿的中间立着一只白鹭。它歪着头,尖尖的喙把山和水分割开来。朝霞升了起来,暖红的霞光打在它洁白的羽翼上。或许,白鹭就是彩色的雾,彩色的雾就是白鹭。

太阳升高了,雾气中彩色的霞光渐渐附着在羽翼上,同时,迷人太阳光驱散了他眼前的朦胧。

定睛一看,竟是器宇轩昂的一只披着神旨的火烈鸟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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